第32屆東京電影節主競賽單元之一的《Tezuka's Barbara》，改編自漫畫之父手塚治虫於1973-1974年間創作的漫畫作品《Barbara》，並由已繼承父業多年的兒子手塚真擔任導演，還有香港人熟悉的王家衛御用攝影大師杜可風（Christopher Doyle）出任攝影指導。男女主角分別是前SMAP的稻垣吾郎與2011年榮獲威尼斯影展最佳新演員獎的日籍著名攝影師二階堂富美。
在這樣的排場下，自然會對此齣特別挑選在手塚治虫91歲冥壽日作世界首映的奇幻荒誕作品有不一樣的期望。
我對手塚治虫的認識只有來自《小飛俠阿童木（Astro Boy）》卡通片，出席了東京電影節後，才知道他在事業後期創作了不少帶有成人情節的光怪陸離作品。未觀看電影前，特別找來杜可風分享拍攝此齣電影的幕後點滴。一向以感覺主導的攝影大師，接拍任何作品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因為「人」。他以一口流利國語道來：「當然是為了愛。只有愛那些合作夥伴，才能包容對方，否則怎可每天相對24小時。若果單純為了財富或前途去接一個工作的話，你注定會失望的。」那麼劇本呢？不是經常聽到演員和導演都會說好的劇本最重要嗎？他笑笑口說：「那可不一定！一個劇本的好壞，未必與電影的好壞有直接的關係。你看王家衛的電影很多時候都是沒有劇本的，但還是可以拍出一些值得觀看的影片（那是因為還有張叔平和你的功力加在一起），當然這也是不爭的事實。我並不是要矮化王家衛；他，固之然是天才。加上我們三人的友誼深厚，思維模式可以互通，才能成就出只此一家的化學作用。」
富美充滿挑逗性「要小心」
說回《Tezuka's Barbara》，杜可風笑言一看完原裝漫畫便對作品中的主題和生活模式很認同，加上監製又是多年好友，故很願意抽空拍攝。「電影中的主角經常被女人利用，我也很感同身受呢！哈哈哈。這個電影的主題是要警惕世人，表面上看到的東西未必是真的……可以有幻想，幻想會帶你去到一個空間，但有機會走火入魔。所以作為男人要小心，別太容易墮入愛河。」自言是過來人，在失戀時會目空一切。「我覺得我失戀時拍攝的作品是最好的……那時候我剛離婚，結果就拍了《花樣年華》。」所有認識杜可風的朋友都知道他最愛的演員是張曼玉，很可惜近年已很少機會在大銀幕上看到她的蹤影。「對啊，或許我可試試努力游說她一下，哈哈。」與《Tezuka's Barbara》的女主角二階堂富美的合作又如何？「好比初戀；注定沒有結果的。當然她的人就如戲中角色一樣充滿挑逗性……我現在年紀大了，必須小心才成。男主角就是不小心，才淪落至悲慘的下場。」
一貫的哈哈嘻嘻後，問到他拍攝後的感受。他一臉認真地說：「你知道我們香港人拍攝工作時都比較靈活，部門與部門之間會互相幫忙，不分彼此。但這部電影的分工有點太過仔細，幕後不同部門比較少溝通；即使願意溝通也要花上很多很多的時間……當然也是文化差異，這裏整個國家都是這樣運作的。」最後他提及與新導演們的合作體驗，「很多時候他們會要求在一個鏡頭裏面去表達多種的意思，拍攝時又會喜歡跳來跳去。寫作的人可以有很多獨立的句子，並不需要顧全時間的連貫性。但是電影不一樣，我們需要將一句句的句子，變成一個段落。當中就必須要兼顧到時間的連貫性。」
抱着這樣的理解入場觀看萬眾期待的《Tezuka's Barbara》世界首映。正如主評審之一的丹麥導演Michael Noer所言：「稻垣吾郎要不就是不分晝夜，室內外皆以墨鏡現身，其餘的時間也只有一個表情貫徹全場。」我最欣賞那份脫得徹底的勇氣，只怕除了SMAP的粉絲，懂得欣賞的人應該寥寥可數。至於女主角的一頭粉紅色金髮和經常出現的乾濕褸造型，也帶着濃得化不開的《重慶森林》色彩。故事奇怪難明但鏡頭唯美，看完滿腦子的問號。
漫畫改編成電影 向父親致敬
導演手塚真在放映活動後的分享會上說，今年是手塚治虫離世三十周年，自父親離世後，他一直想把父親的漫畫改編成電影作為致敬。這個概念在當他成為電影製作人後，尤其強烈。在眾多作品中，他對《Barbara》有最多感覺，當然也有實際考慮。「你可以想像如果要把《小飛俠》拍成電影的成本嗎？根本就是天文數字啊，大概只有荷李活才能有budget。」《Barbara》六年前開始籌備，當中遇到不少困難。「首先要找適合的演員已經不容易。」眾多一線男女演員當中，一看到劇本內為數不少的性愛場面，大都耍手擰頭。「幸運地在最終關頭找到兩位主角，他們倆無論是研究劇本時或者拍攝其中都很落落大方。」其中結尾的一幕，女主角需要長時間在靜止狀態下赤裸演出。「我有提議過不如用公仔代替，但富美一口拒絕，非常之專業。有時候，我太投入於他們的演出而往往忘了喊cut，令他們不知所措。」
提到與杜可風的合作，導演繼續發揮他的搞笑本色。「因為杜先生與兩位主角都很愛杯中物，所以他們三人一開始就顯得非常合拍。」因為有杜可風的參與，可以放下不少心頭大石的手塚導演表示：「我一向很欣賞他可以把現代都市風貌和男女之間親密接觸的細膩觸感，優雅高貴地呈現出來的能耐。」五年前當導演將劇本繙譯成英文給杜可風閱讀後，他立即答應並回覆說：「This is my film！」其間每次開會，也會提出不同的構思。「他的劇本貼滿memo紙，足足厚了一倍有多。我心想既然他已經有這麼多的想法，就即管看看他有甚麼提議。」當然二人並不是任何時刻都思想一致。「如果我們有拗撬的時候，Chris都會尊重地說我是導演由我決定。但某些場口，尤其是一些mood shot，我就會給他全權處理。好像女主角富美一個人挑着橘色透明雨傘，在新宿歌舞伎町遊蕩的段落，便全由他負責；效果也正正是我所需要的。」最後有人指出杜可風收費不菲，導演笑言：「對。雖然他是幕後工作人員，但其實更像一個大明星。所以我們這部電影其實是有三個大卡士的；杜先生可能是最貴的一個。」
在一片笑聲中完結的分享會，給我最深刻的體會是已一頭白髮的手塚導演，仍能保持着一顆赤子之心。他的坦白與純真的笑臉，讓我對這部電影有了不一樣的觀感。或許正如他所言：「這是一部不容易理解和明白的電影。可能要透過不斷思索，經歷過一段時間的沉澱，你才會明白當中的意義。」所以這部集英國、德國和日本三大製作公司努力而成的奇幻電影，即使未能在東京電影節取得任何殊榮，也是手塚治虫迷值得期待的誠意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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